按下来三句,作者仍没有正面刻画渔夫形象。只说他虽然没有生死与共的刎颈交,却有毫无机心、淡泊名利的忘机友。刎颈交事关生死大义,对一个与世无争的人来说,大义礼法自是不用上心的,所以作者说没有刎颈交也不是闲笔。那么与渔夫情投意合的忘机友是谁呢?点秋江白鹭沙鸥。原来,这忘机友并不是人,而是白鹭与沙鸥啊。以鸥鹭为友,既表现“渔夫”的高洁,又说明真正的“忘机友”,在人世无法找到。古代诗人往往用鸥鹭代表“忘机”“归隐”。如李自:“明朝拂衣去,永与白鸥盟。”杜甫:“舍南舍北皆春水,但见群鸥日日来”。黄庚的《渔隐》:“不羡鱼虾利,惟寻鸥鹭盟。”皆是借鸥鹭喻淡泊宁静的归隐之心。此句一个“点”字化形容词为动词,写活了鸥鹭的轻灵闲逸,使诗句的画面变得极富动感。最后两句“傲杀人间万户侯,不识字烟波钓变”,正面点出渔夫。指出前面写的并非退隐文人,而是“傲杀人间万户侯”的“不识字烟波钓叟”。元代社会中的渔夫不可能那样悠闲自在,也未必敢于傲视统治他的“万户侯”。这显然是作者心目中的理想形象。
这首小令语言清丽、风格俊逸,层层剥茧的手法别具一格。
[双调]庆东原
忘忧草,含笑花。劝君闻早冠宜挂。那里也能言陆贾?那里也良谋子牙?那里也豪气张华?千古是非心,一夕渔樵话。
忘忧草:萱草的别名。《说文·艸部》:“萱,令人忘忧草也。或从宣。”南朝梁任昉《述异记》:“萱草,一名紫萱,又呼曰忘忧草,吴中书生呼为疗愁花。”
含笑花:花名。木兰科,常绿灌木,初夏开花,色象牙黄,染红紫晕,开时常不满,如含笑状。
冠宜挂:即挂冠。古人常以此词指辞官归隐。
陆贾:是汉高祖刘邦的智囊之一。汉高祖打天下,陆贾因善辩,常居左右,出使诸侯。
子牙:即姜尚,姜太公。辅佐周文王武王灭商纣,封地于齐。
张华:西晋文学家。博学能文,为人豪气,著有《博物志》。汉惠帝时官至中书监、司空等高级职务。
【评析】 白朴幼年经历坎坷,其父白华曾任金国官职,之后降宋为均州提督,入元之后也曾出仕。虽然生于仕宦之家,白朴却经历了丧母之痛和家国之变,一生坎坷。早年白朴一直随父亲好友元好问居住并师从元好问,其为人为学受元好问影响颇深。
忘忧草能解百忧千愁,含笑花闲看庭前花开花落,作者用这两种植物起兴来引起下文对世人的规劝:“劝君闻早冠宜挂”。意思是说劝君趁早将官场的功名浮华放置一边,回复平常之心,共享无忧之境。
遥想帮助汉高祖刘邦得天下的谋士陆贾,再看看辅佐武王伐纣一统大下的姜子牙,还有文韬武略、曾进谏武帝的晋人张华,虽名垂青史,但又能如何?大浪淘沙,纵是千古风流人物,最后也只能成为渔夫和樵子闲话时的谈资罢了。
此曲以是非成败转头空为由,劝人远离功名,显出旷达高蹈的情怀。作者将名垂青史的历史人物与汲汲无名的渔父樵夫相提并论,用反衬突出了历史的虚无感和名利功名如梦的沧桑感,其间也夹杂着一些失落和焦虑感。连良才都淹没在历史长河中成为谈资,庸碌如我辈者又将如何呢?
这篇小令格律严整,头两句和末两句均为对仗句,四五六三句为鼎足对,语言的整饬之美令人赞叹,颇见作者功力。结尾“千古”二字将绵长的时间溶解在“一夕”的瞬间,更实现了对功名利禄的消解,显得大气磅礴。
姚燧